杜清城身影渐渐淡去，犹似他们曾经在那沼泽中看到的幽灵。
阴风过，随风飘散，渐变透明，直至完全消失。
“清城，清城。”徐嫣然在尖叫中醒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濡湿一片冰凉。
韩苍月被她的尖叫惊醒，随之坐起，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做噩梦了？”
徐嫣然突然有种无颜面对他的感觉。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趿拉上拖鞋，一面往卫生间走，一面道，“没什么，我去洗洗。”
拧开水龙头，掬一捧冷水，轻泼于面上。阵阵刺骨的寒意自脸颊上袭来，顺着血脉，传至她的心灵深处，头脑随之变得清醒。
徐嫣然双手撑着黑色大理石盥洗台，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方才梦中杜清城的那些话。
初时，他希望她能告诉他到底是谁收了她的魂魄，还说他可以去找那人，不惜一切代价让她醒转。可是，后来，他又说他已经死了，将携着她的一魂一魄来找她。那么，他的话为何前后矛盾？当然，她相信他后面的话才是真的。因为那时，她已经醒悟他早已不是之前梦中遇到的杜清城，如今的他只是一缕幽灵。如此说来，他之前的那些话只是想乍她道出实情。看来，他必是已经知道了些许真相，方才这样。那么，他是不是真得会来到这个时代来找她？他如果真得会来，又会穿附于谁的身上？思忖间，薄森白那几乎和杜清城一模一样的脸庞骤然跃入了她的脑海。想着，她的心弦不由绷紧。
“怎么了？”
韩苍月那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徐嫣然敛神朝镜中一瞧，她苍白的脸庞一侧恰是韩苍月英俊成熟的面孔。她突然想起初醒时她曾问过他关于玉锁的事。当时，他只说找找。可是，那么久了，他并未给她回音。这样的疏散和漫不经心不似他平时对她的行事风格。
“你脸色不好。”他语气平和，听不出丝毫异样。
徐嫣然移目，望着镜中的他，淡淡地问道，“苍月，玉锁的事儿可有眉目了？”
韩苍月缓缓对视着镜中面色惨白的徐嫣然，“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
徐嫣然一瞬不瞬地盯着镜中韩苍月那眸色深暗仿如子夜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我在古代的那段经历并非只是梦。”
韩苍月剑眉微皱，眉间的“川”字清晰可见。“为什么？”
徐嫣然脸色一沉。“因为杜清城死了。”
韩苍月的瞳孔倏地紧缩，丝丝恐惧自他犹似墨玉般的瞳仁中迸射而出。
“你知道？”徐嫣然望着表情怪异的韩苍月，心里明白他知道的比她以为的要多得多。
韩苍月垂下眼帘，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肩。“如果我说，你在刺杀我的那次行动中死了，你信吗？”
徐嫣然平静地望着韩苍月那张低垂双眼的脸庞，“然后呢？”
韩苍月缓缓抬起眼帘，正视着徐嫣然那双平冷无波的眸子，“我打听到了一件上古神器，有呼唤灵魂的功效。”
徐嫣然一瞬不瞬地望着镜中韩苍月那张因为光线原因有些微泛青的脸，“那徐紫甄呢？杜清城呢？他们和你、和我，和薄森白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韩苍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徐嫣然，漆黑如点墨的瞳仁里万千思绪变迁。“杜清城给你托梦了？”
徐嫣然点点头，“对，不止一次。”话音未落，她又补充道，“当然，今儿也是最后一次。”说着，她朝镜中的韩苍月凉薄地笑了笑，“因为他死了。”
韩苍月沉默下来，凝望着徐嫣然的眸光里有些许忐忑不安，更有不尽的惶恐和紧张。
“你在怕什么？”徐嫣然仔细地注视着韩苍月脸上细微的表情，“他只是一个早已作古的死人。”说着，她审视的眸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儿后停在了他那双深邃如碧潭的眸子上。“还是说你知道他即将还魂来找你？”
韩苍月面色一冷。“他不可能还魂。因为他的命在法场那日便结束了。”
徐嫣然的心顿时如万剑攒过般痛。
他知道！
他全都知道！
只是一直瞒着她！
这样的他，和曾经的薄森白又有什么区别呢？她摇着头，不敢相信她愿意全心全意信任的丈夫竟然也欺瞒于她。失望，难过，悲痛，交绕着似隆冬迷雾弥漫在她胸中。
“嫣儿，你听我解释。”韩苍月惶恐的目光紧锁着徐嫣然。他紧握着她的双臂，似怕她随时会离开般。
“解释什么？”徐嫣然冷笑，“徐紫甄，一直是你在操纵一切，对吧？”
如果韩苍月知道杜清城的过往，那么他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时代的徐紫甄。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他为什么知道过往的一切。而这样一来，薄森白必然就是往古的杜清城。而她当初受伤、被害，到底是薄熙媛和赵秀娟的功劳，还是韩苍月借其手断了她和薄森白曾经的情意，就只有韩苍月自己才知道了。
她曾经对韩苍月那坚如磐石的信任在他刻意的欺瞒下土崩瓦解。猜忌犹如裂缝在她心中迸现，渐渐变大。
韩苍月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凝望着徐嫣然的目光也蕴上了难以言诉的悲戚和苦痛。
“你还做了什么？”徐嫣然冰冷的眸光紧锁着镜中的韩苍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一旦由我查出来，我们的关系将不复存在。”
韩苍月眸光一冷。“为什么？难道你就看不到我对你的好？”
徐嫣然漠然地笑了笑，“韩苍月，我的过去是一片空白。你如今对我，的确好。可是，这无法掩饰我们缺失的过去。曾经，到底是怎样的，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千年回转，我也付出了不少。”韩苍月望着徐嫣然的目光变得悲凉而沉恸。“曾经，我们无缘在一起。如今，你我相逢，为什么不能珍惜眼前？”
徐嫣然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窜起。她猛地转身，愤恨地盯着韩苍月，“那你告诉我，我受伤、被掳去薄氏实验室，到底有没有你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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