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天还未大亮，杨老太爷所居的厚松堂外院门口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敲门声，不一会儿，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云霄，震得附近树上的鸟儿纷纷扑翅飞走。
“富文，富文。”杨老太爷叫喊两声，没人应答，心情更是大坏。
床上坐起一个妙龄女子，穿着鸳鸯戏水红肚兜，头发披散，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安抚，“太爷，你别急，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面对着娇嫩美人，杨老太爷的心情稍好了一些，“去看看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一大早在我门口哭丧？”说起扰他睡眠的人，杨老太爷心头火气又起。
“怎么了？天亮了吗？”床内侧又缓缓爬起一个睡眼惺忪的女子，她揉着困乏的眼睛，与妙龄女子一模一样的面孔，身着绿色荷花肚兜，头发散落在裸露的肌肤上。
这二人竟是一对双生子。
先前的妙龄女子穿戴整齐，提着灯笼出去，大概半炷香的时候后，女子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他在门口处站定，眼睛避开屏风处，静静回视。
“是谁一大早在门口大吵大闹？”杨老太爷在双生子婢女的侍候下穿上衣服，满脸的不悦。
“回老太爷，四老爷和四太太卯时来敲门，说有急事，奴才不敢打扰你休息，就让四太太晚些时候再过来，四太太不肯，这才闹将起来。太爷恕罪。”中年男人跪在地上，头抵地面请罪。
“你做得对，这事怪不得你，这老四媳妇真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老四在一旁就没管管吗？”
“四老爷……，”中年男子顿了一下，“四老爷似乎很着急。”
哼，杨老太爷冷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说话，自己生的儿子什么德行他最清楚，没用的家伙，心中十分不悦。
“让他们在厅里候着。”
四太太安氏不安的在太师椅上扭来扭去，眼睛一直盯着门口处，天空已经露出了一丝亮光，远处传来几声公鸡打鸣。
安氏心急如焚，手中的丝帕已经被卷成了麻花状，良久等不到老太爷，她一回头，正好看见四老爷正在喝茶，顿时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喝喝喝，你还有心思喝茶。”她压低声音怒道。
四老爷杨德才讪讪的放下杯子。
安氏见他那副窝囊样更是心火旺盛，几欲喷发，幸好她还有几分理智在，知道这不是在自己院子。她忍下脾气，心中将四老爷骂了无数遍。
“老四媳妇，你的规矩礼仪去哪里了？一大清早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人未到，声先到，一声厉斥。
安氏站起来，看见杨老太爷在两个美婢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心中暗骂一声老不死的，她一个跨步上前，跪倒在地上，哭喊，“爹，你可一定要救我们建国啊！”
“建国？他怎么了？不是今天要出来了吗？”杨老太爷刚过七十大寿，但看起来却只有六十来岁，皮肤不像一般老人一样干涩无光泽，他的身上透着一种健康的红光。
在两个婢女的环侍下走到主位上坐下，“快说清楚，建国出什么事了？”
听闻孙子有事，杨老太爷顾不上计较四太太一大早吵闹之事。
“爹啊，媳妇真不是有意要打扰您老人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您都不知道，建国他快要被打死了，呜呜……。”安氏心情悲痛之下痛哭出声。
“老四，你来说。”杨老太爷小眼一瞪。
杨德才瑟缩了一下，虽然那窝囊的样子让他实在来气，但好歹将事情说清楚了，原来杨四爷的长子杨建国几天前因为在妓院与人打架，被衙卫抓到大牢，杨家人赔了钱，好说歹说，才让荣县令同意只关三天就放出来，原本今天就是第三天，杨建国马上就可以出来了，没想到，昨天晚上，荣县令突然提审杨建国，并且用了大刑，县衙里传出话来，说有人告杨建国强抢民女，涉赌骗钱，县衙已经收下诉状，案子要进一步审理，所以杨建国要暂时收押。
安氏接到消息时已经是三更时分，消息是安氏花了重金收买的狱卒偷偷遣人递过来的，自然不会有假，安氏一听说用了刑当时就昏过去了，她娇弱的儿子从小到大没受半点苦，怎么可能熬得过牢里的大刑呢……，醒来后，安氏不顾四老爷阻拦，执意来请老太爷，所以才有了刚刚门口的一幕。
“消息可靠吗？”杨老太爷问。
“可靠，可靠。”安氏连连点头，“是媳妇怕建国在牢里受苦，托一位狱卒帮忙照看，消息就是他媳妇的弟弟连夜送过来的，说是县令大人昨天回城后不久，突然就来提审建国，说没两句就开始用刑了，一上来就是三十大板，把我们建国打得皮开肉绽的，呜呜……。”安氏心痛难忍，恨声咒骂道，“那个该死的荣县令，他是存心想要了我们建国的命啊。”
“闭嘴。”杨老太爷难忍她的噪音，怒斥。
安氏顿时噤声。
杨德才大气也不敢出，眼睛盯着鞋上的花纹。
杨老太爷陷入了沉思中，没有看到自己儿子的懦弱样，不然又非得大发脾气不可。
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荣立瑞此人不简单，他有才有德，这世上有才的人不少，读书人哪个没有点才气、才能，有才有德的人他也见过，但是像荣立瑞这样有才有德，还圆滑，精通为官之道的人就真的很少见了。虽然他们永远坐不到一张桌子上，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欣赏这个人的精明与才干，短短十年时间，公井县从一个偏僻贫穷小县成为并州大县，人口是十年前的三倍，公井县每年的粮食产量是整个并州之最，并且成为远近驰名的朝拜圣地，每年五月举办的花王节更是吸引了无数人来到公井县，带动整个县城的经济。
这个人，这些年做的事件件让他心惊。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与这样的人为敌，所幸，荣立瑞也并没有为难杨家，他们都知道对方的底线，在不超越这种底线之前，双方一直默契的维持着一种平衡。
难道，现在要打破这个平衡了吗？
与他们杨家撕破脸，荣立瑞在公井县也会举步维艰，这是两败俱伤的做法，荣立瑞不是这种没有脑子的人。
那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灵光一闪，或者……是杨家…有人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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