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骨肉分离最是疼痛，裴老夫人更是从初为人妇便尝着这人伦之苦。
本来已经麻木，而今这活生生的人儿出现在自己面前，一下子所有的委屈又都倒了出来。
旁边听侯的丫鬟婆子也都被渲染，一个个揉捏着眼睛皮儿。这时庭间玩耍的孩童们却是不大懂这些原由，朦朦胧胧的也跟着哭了起来。
倒是赵氏毕竟已为人母，本是出于袒护的本意走向孩子们，可是这人有了同理心，一代入就更是伤心了。
尤其是还有个年方七岁的女儿，越想越难过。可是这劲头一过，又回了过来，想的是体统。毕竟大姑姑这回娘家是大事，自己一介妇人不招呼着还哭哭啼啼，实在是失颜面。
两手半推半搂，梨花带雨地先将自己孩子们带出此间才是。
那青衣素妆的裴家小娘却是没有这般心性了，而是跑了过来，偎着母亲与大姊一起哭。
裴老夫人望着四五年没见过的大女儿，又看看即将出嫁的小女儿，真是老泪纵横，全然止不住。将两女揽在怀中，这场景就像无依无靠被人遗弃的孤女寡母，别提多辛酸。
悲凉大抵是不会消散，但眼泪还是能流尽，至少老夫人消停了下来。
望着眼前两个泪人，倒是破涕为笑了。
“都多大了，还这样？一个为了母亲，一个就要是新媳妇了，传出去多丢脸面啊。”
两女倒没有像母亲那般从容，只是眼泪是停住了。一人扶着老夫人一边，往厅堂里间走去。
后面的、里面的、旁边的，一大群的婆子妈妈、丫鬟小娘跟在母女三人后面。靠近的，也伸出手扶着夫人小姐们。
只是那样子瞧来，悲伤还是在的真切，作不得假。
“老夫人，您小心，别碰着。”
少不得懂事的这会儿卖忠心，恰到时机地抚了一下精雕细琢的平头案上的华丽锦垫。
“娘，坐。”
“来，心肝们，坐在娘旁边。让老身仔细瞧瞧，不然这说不得就想不起来了。”
场间的丫鬟婆子们也起了圈子，看着主母与娘子们叙情。那担着实务的，也没忘记了端上新鲜的茶水、整理氤氲的香炉。
“娘，快别这么说，儿的眼珠子又要出水了。”大女儿裴嫣心子软，倒是也觉得这实在不妥。经久不回娘家照看，一回来就让母亲伤心，实在是不孝。
小女儿裴谨确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让大姊给悲伤挡了回去，莞儿一笑。
老夫人把小女的笑收在眼底，打心眼儿觉得自家小女长得一副好脸皮，温润如玉，定然是天人雕琢的。
“好了，好了，为娘不提这些掉眼泪话了。”拉起裴谨的手对裴嫣说道：“你这妹子不比你，全然不知道怎么顾着自己。以前老在跟前晃不觉得，而今就要嫁出去了这心里就担心她了。”
裴谨听到母亲的话语，只觉心里一暖，不自觉地就依偎在母亲身上。
裴嫣毕竟不似妹妹这般年岁了，事情想的远，当下应着母亲的话语还得安抚好母亲，不然以后少不得母亲担忧。
“娘，您就放心吧。谨娘都快十八了，再不是只知道撒娇卖眼泪的小娘子了。那巴陵沈氏世家大族，与咱们裴家也是门当户对，定不能让咱家谨娘受委屈的。”
裴老夫人却是显得有些无奈。
“好话都叫你讲了，那沈家六子实在是教老身不放心。去巴陵的家人，一个个回来赶趟似的没有好话。”
裴嫣迟钝了一下，泄了些底气。
“娘唉，哪家儿子年少不调皮的，这成了亲，就知道什么是正道了。读书应试，修身齐家，沈家烟伯怎会再放任他闲着？到时候这妹夫心思都放在科举正道上，哪里有其他糊涂事做。”
老夫人听了大女儿的安慰，也说不出其他的不是。纵是说得出也是不能再说了，连想都不愿多想，这就是世间做岳母娘的心思。
一边是千万个不满意，一边是千万个维护那半个儿子。
就这样你言我语拉来过去，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赵氏领着裴嫣的儿子胡翰文进来了。
那裴嫣见到嫂嫂领着儿子进来，顿时感觉天大的过失，怎么把儿子忘了。
起身去把儿子牵了过来。“瞧瞧我，只顾着自个难过，忘了把外孙儿给母亲看。”
那边赵氏却是笑了起来，“姑姑与婆婆分离许久，这份伤心是挡不住的。我回来时恰见管家领着一孩童进来，一问才知是姑姑家的表哥文哥儿。”
那边被裴嫣拉着的胡翰文近到老夫人跟前，被裴嫣介绍给自己母亲。
“孙儿给外祖母问安。”
听到这一声称呼叫唤，老夫人打心眼里触动。
腾出双手在外孙的脸上摸了又捏，生怕是做梦，无厘头地确定是自己外孙儿之后，慈爱的脸上露出说不出的幸福。
这时裴嫣对儿子说道：“有没有向舅母问安啊？”
“孩儿已向舅母问过安了。”
这胡家孩子这会儿却不似先前在轿子里那般，有些叛逆，是十足地懂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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