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潮湿的地下室弥散着一股臭味，发灰的青石墙面上布满了青苔和不知名的真菌，任谁都没有想到，林家于山顶雕梁画栋的“阿房宫”下，居然藏了这样一处私密又阴暗的地方。
铁链哗啦啦的响动，被拴着的男人勉强用手捂着唇，一阵压抑的咳嗽。
他的四肢和脖颈上都被厚重粗黑的铁环圈住，铁链的另一端连在墙壁上，上面烙上一层封印，除非打破封印，否则无人能够带走他。
铁链的长度不算很长，他可以自由动作的空间只占这个枯朽牢房的四分之一不到。
这里位于地下，常年不见阳光，阴冷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死老鼠和蚊虫的臭味，他身上的衣服被什么东西勾挂得破烂不堪，身体里偶尔冒出一两条蓝色丝线，很快消弭在空气当中。
他的世界一片漆黑，他的眼睛毫无生气。
“哒哒哒”
高跟鞋踩在地面扣出的清脆声响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
男人无力的咳了一声，动了动眼珠。
他也不知道在黑暗里过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世界的颜色。
衣着精致的少女慵懒的迈步朝他走来，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无懈可击。
“一凡。”
少女笑吟吟地停在他面前，镶钻的水晶高跟鞋沾上了些黑泥，却没有对她产生影响，甚至多了一丝反差美感。
余一凡没有应声。
林瑾的手抚上了他瘦了一圈的脸，全是骨头，手感并不好。
余一凡脸上几乎摸不到几两肉，像是被一层薄薄的皮肤包裹，下颌骨和颞骨十分明显，颧骨也突出了几分。他的眼眶陷了下去，黑沉沉的眼睛早就失了往日的神采。
他很虚弱，连呼吸也浅浅的。
林瑾忍不住笑了笑，她食指勾着余一凡的下颚，将他的头微微托起，林瑾望着他死气沉沉的脸，语气愈发甜腻：“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
“……”
余一凡眼底掠过一丝浅浅的嘲意，他略扯了扯嘴角，像笑又不是笑。
“你不能离开我，一凡。”林瑾不管他的反应，顾自继续道，“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就想要你，可你总是只能看见秋樱。你知道吗，那天与你的正式见面，我们在餐厅吃饭的那次，我非常高兴，到现在我也忘不了那天。”
“是吗。”余一凡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娇弱的蒲公英，稍大声一点便会吹走。
“当然，你不信我吗？”林瑾微笑，她贴近余一凡的脸轻轻地吻了吻，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话，“是你选择我的，你不能后悔，即使我手上沾满鲜血，即使我将你锁在这里，即使我接下来要对你做残忍的事情……”
林瑾轻笑一声退开，她捏着一根棕木短棒，棒尖轻轻点住余一凡凸出的喉结。
“一凡，动一动。”
像是引诱一般甜腻的语气，林瑾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
余一凡带着嘲意，听话的动了动喉结，于是那根小棒也随着他的动作上下动了动。
林瑾满意的咯咯笑出声，她捏着小棒向下缓缓移动，点着余一凡一截白皙的颈子，再到锁骨，最终落在他肩头。
“一凡，我也不想这么做，但你知道的，”林瑾像是无奈地叹了一声，但她的眼睛却闪着兴奋的光，“这是惩罚，你想要离开我的惩罚。”
她说话的同时，那根小棒已经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余一凡的皮肤。
余一凡额角有青筋跳动，他的睫毛剧烈的颤抖，然而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林瑾笑着，小棒沿着他的手臂缓慢地下滑，仿佛于水般轻松地滑动，在他手上带出一条又长又深的血线，血液争先恐后汹涌着溢出，余一凡始终一声不吭。
滴答、滴答。
血落下的声音。
非常悦耳。
林瑾猫似的眯起眼睛，将小棒轻轻松松的抽出，顿时听到轻微的一声“噗”，鲜血愈发狂热地溢出，然而还没余一凡缓一口气，那根小棒再度刺入了他另一只手臂。
接着是腿、然后是腹部……
四肢的肌肉全部损毁，肺部被呛进大量的烟尘和血水，他咳个不停，难言的痛楚磨损着他的意志，体力因为精灵的受损而不停地流逝，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快死了，但没有。
林瑾毁掉他的四肢，然后又将它们治好，她希望他能够记住这种痛苦，记住妄图逃离的后果。
自从他尝试离开林家的那天起，他每天都在重复这一切。
听她说上几句带毒的甜言蜜语，然后被折磨、被切断四肢肌肉，像个废人一样被锁在不见天日的幽深地底。
呼吸着地下室带着血腥味的潮湿空气，他无时无刻不想呕吐，但他什么也吐不出来。
做完这些，林瑾会用木系魔法修复他身体的伤口，在他眼皮上轻吻两下，然后转身离去。
余一凡的世界会再度陷入黑暗。
这是林瑾的魔法。
睡美人需要王子的吻才能够醒过来，而妄图逃跑的人，只会被魔女折断四肢，以吻为引抹去视觉，永远困于幽暗的角落里，日复一日的忍受痛苦。
余一凡不认为自己是王子，也从不以骑士自居，但他想陪伴公主。
在意志崩溃的时候，他也想过就此死去，但那时他的脑海总会跳出秋樱的脸，她笑着、跳着、闹着，抓着他的袖子喊凡哥，说你再等等，我很快就长大了。
他想，秋樱真的长大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看到她长大的样子。
所以，他不能死。
林瑾离开了。
余一凡陷入永夜，鼻子里充盈着腐朽的血腥味，他的四肢恢复了知觉，胃被整块塞入的食物涨满，肺部的积水被清除，但他还是会想起那种感觉，忍不住剧烈的咳起来。
身体的痛苦减除之后，精灵受损的虚弱感便愈发浓烈的袭来，他能感受到身上的魔力流逝，尽管看不到，他知道每一天都有很多魔力线溢出体内，他的力量越来越小，很快就要走到尽头。
与原早见失联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应该不用太久……
余一凡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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